[六輕路] 初到麥寮

有次回到台中老家，忽然心有所感，我拿起鑰匙，開著家裡的老車，順著記憶中的道路，去了一個我以前幾乎天天待著的地方．
但是當我看到路旁矗立的巨大風車，我幾乎驚呼出來，那是我不熟悉的景象．我試著找出正確的道路，但是我越來越不確定我的記憶，尤其是原本的鄉間小路，如今是寬廣的道路．
直到我停下了車，看著遠處一塊寫著「台塑關係企業麥寮工業園區」的牆面，安靜地安置在道路旁．

我試著回想我記憶中這地方的情況，我工作了三年的六輕工地．

因為我是個土木系畢業的大學生，我找的工作當然是跟土木有關，畢竟我也不會其他的東西．
某天我看見報紙上有個徵才廣告，是台塑在招募土木工地工程師，所以我也理所當然地應徵．
不久之後，我帶著少許行李，到了麥寮，這個坐落在雲林和彰化交界處的一個小鄉鎮．
我報到的地方，是一個工地辦公室，建材一看就知道這只是臨時的建築，坐落在離海濱不遠的空地，四周停滿了各式工程車和轎車．
我報到之後，被帶到麥寮鄉的一家平房，被告知這是我們的＂宿舍＂，其實就是向當地民眾租房，兩人一間．

我換上了台塑的制服，回到工地辦公室，領了我的安全帽，面罩和無線電，辦了些手續和告知事項，被分配到＂地質鑽探組＂，除了頗有年紀的組長之外，我的同組同事只有一位被我稱為「高兄」，比我稍微年長的工程師．
簡單互相自我介紹之後，然後組長就帶著我去逛工地．

我們開著四輪驅動的吉普車，開上泥濘的沙土地，往著海洋的方向開去．
過了許久，我看到的只是無邊的沙地和遠方的海平線，不時交錯而過的砂石車和吊車，還有車輛來往痕跡壓出的路徑．
我彷彿在遠方看到一個黑點，然後慢慢地，越接近它，我看出了那是一棟高廣的方型建築．
車，停在了那建築前．

怎麼形容這建築呢？
如果你看過機場的停機廠房，那大概就很像這個巨大的鋼構建築，我記憶中是沒有門，就是兩道鋼板矗立而成的牆，倒是還有屋頂，其中就停放了許多吊車，堆放了許多機具．

「這是目前工地裡唯一的建築，修理吊車機具的廠房．」高兄說．

我站在廠房前，原地轉身轉了一圈，往海洋的方向是一片平坦，地平線和海平線；往陸地的方向是一排無盡頭的防風林．其他方向就是望不盡的平坦和移動的車輛．
唯一可見的人工建築物，就是這個廠房．
剎那之間，我有種身在不知名外星球的感覺．

念天地之悠悠啊…

我們組負責的是地質鑽探，所以都是在未開始施工的區域．車子繞了幾處在施作鑽探的地點，那裏有機具和施工的小包工在忙碌著．
高兄和組長教導著我整個工作流程，我們需要做的工作事項，畢竟這些東西是在學校的時候不會教的．

當我們開車往工地辦公室返去，我往後看著遠去的工地，輪胎痕跡在沙地上壓輾出似有似無的路徑．
我心裡不禁想著，我能在這裡存活多久呢？

我把車停在路旁不知多久，看著現今已經是到處矗立著廠房的六輕園區，試著回想當年．
然後我轉動鑰匙，轉動方向盤，開著車往回家的路上開去．